英格兰多地爆发示威与骚乱,警方指参与者与极右翼有关|Whatsnew
「这是英国近年来最大规模的骚乱之一」
端传媒记者 洛松齐 发自曼切斯特
自7月30日起,英格兰各地在一起持刀杀伤儿童事件之后爆发多起示威与骚乱,截止发稿时,已有近百人被捕。
8月4日,英格兰北部的谭沃思(Tamworth)发生骚乱。一群示威者试图冲进住有难民的假日酒店,他们又放火焚烧垃圾箱、砸碎窗户并投掷物品。晚间,据报导当地另外一家酒店也遭到袭击。此外,米杜士堡(Middlesbrough)亦发生骚乱,有示威者穿过住宅区,砸碎房屋和汽车的窗户。
此前的7月30日,位于利物浦北部的绍森波特(Southport)爆发严重骚乱。当天晚间,有数百人聚集在绍森波特清真寺外高喊包括“不投降”(No surrender!)、“英格兰至死不渝”(English till I die)、“真主、真主、谁是他妈的真主?”(Allah Allah Who’s the fuking Allah)等口号。抗议很快演变为骚乱,现场有人向清真寺与部署在现场的警方投掷物品,导致一名警员受伤,其后一辆警车被点燃,有人打砸了周边的商店,并与前来支援的警察爆发严重肢体冲突,警方指超过50名警察在这场骚乱中受伤。
示威与骚乱其后在英格兰各地出现。
7月31日,伦敦一场主题为“适可而止”(Enough)的右翼抗议演变为骚乱。有人向首相官邸所在的唐宁街丢掷玻璃瓶等杂物,并与伦敦警察发生冲突。最终伦敦警察逮捕百余名示威者。同日,有百余名人士在曼彻斯特的一家据称收容寻求庇护者的酒店外高喊“我们要夺回我们的国家”(We want our country back)。(延伸阅读:《英国极右派何以迅速崛起?选读《愤怒的白人︰直击英国极右派!》)
位于杜伦的哈特尔浦(Hartlepool)的示威者也与警方爆发冲突,现场有一辆警车被焚烧,数名警员受伤。另外,奥尔德肖特(Aldershot)也爆发抗议活动,有人向一家据称收容寻求庇护者的酒店丢掷转头。
8月2日,英格兰北部的新特兰(Sunderland)爆发迄今为止最严重的骚乱。当天晚间,数百人聚集在新特兰市中心抗议,他们高呼“谁的街道?我们的街道!”(Who’s street? Our Street!)等口号。他们前往新特兰清真寺时,与警方爆发严重冲突并演变为骚乱。一辆 Uber 出租车被推翻并点燃,有人向警察丢掷石块、啤酒瓶等杂物,有商店被抢劫,最终新特兰市中心一个已关闭的警局被纵火并焚毁。警方在现场逮捕八人,并称调查行动仍在进行中,不排除会有更多人被捕。
8月3日,多个城市再度发生示威。在利物浦,抗议者向警察投掷砖块,一间社区图书馆被焚毁;在侯城(Kingston upon Hull),示威者向一家收容寻求庇护者的酒店投掷砖块。另外,大部分城市亦爆发了反示威,即与示威者持不同意见的人士在相近地点举行示威,在诺丁汉(Nottingham)、利兹(Leeds)、布里斯托(Bristol)与斯托克(Stoke-on-Trent),示威者与反示威者均爆发了肢体冲突。此外,许多邻近示威地点的商店遭到了抢劫、打砸及焚烧。报导显示,大多数地区的反示威者人数均多于示威者。
严重的冲突还发生在北爱尔兰。在贝尔法斯特,有高喊“伊斯兰滚开”(Islam out)的示威者与来参加“团结反对分裂”(Unity Over Division )活动的人士发生对峙,有人向参与活动的人士丢掷杂物。在活动结束后,有百余名示威者继续向南贝尔法斯特前进,并很快演变为骚乱,有汽车被推翻并点燃,一间咖啡馆被打砸。
8月3日,曼彻斯特共举行了两场示威抗议活动,分别为极右翼的的“适可而止”和反对极右翼的“停止极右”(Stop the far-right)。据《曼切斯特晚报》报导,共计约350人参与了“停止极右”集会,约150人参与“适可而止”集会,早间双方曾发生语言冲突,有人被捕。
端传媒记者抵达曼彻斯特抗议现场时,“停止极右”集会已经结束,参与者已经散去。但大量参加“适可而止”的示威者仍留在位于曼切斯特市中心的皮卡地里花园(Piccadilly Gardens)。
据记者现场所见,示威者大多为男性,少数为女性,但均是白人,年龄段从青年到老年到有。现场除了一面英国国旗外,亦飘扬着数面象征英格兰的圣乔治十字旗(St George's Cross)。现场示威者不时鼓噪,又高喊“停船”(Stop the boat)、“拯救我们的孩子”(Save our kids)。示威者又高喊英国极右翼活动家汤米·罗宾逊(Tommy Robinson)的名字,并演唱英格兰球迷的歌曲《英格兰至死不渝》(English till I die)。
其中一名示威者向端传媒记者表示:“我们来这里是为了表达我们的观点和愤怒。我们不应该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那些来到英国的人应该尊重我们的文化、尊重我们的法律。”
现场另有零星的反示威者在现场。警方用人墙将两边隔开。据记者所见,反示威者的组成相当多元。其中一名手举底色为跨性别旗帜颜色、写着“要爱,不要仇恨”(Love not Hate)标语的反示威者向记者表示,他早上参加了“停止极右”集会。他认为不应该只让“极右翼”的声音出现在媒体和大众眼前,所以他留下来继续高举标语。
另外一名与他一同参加的反示威者则向记者表示,“这些人说他们代表这个国家(指英格兰),但他们不能代表这个国家,他们也不能代表这个城市。这个城市从历史上来讲就是多元的,不同的人在历史上一直共同生活在这里。这些(示威的)人许多甚至不生活在这里。”
现场另有反示威者高喊“自由巴勒斯坦”(Free Free Palestine)的口号。这位反示威者说她本来是与同伴参与另外一场在曼切斯特举行的支持巴勒斯坦集会。集会结束后她与同伴路过此地,有示威者因为她身穿罩袍(Abaya)且高声谈论巴勒斯坦而辱骂她,但警察只将他们隔开,于是她选择留下来参加反示威。她与其他反示威又不时高喊“纳粹渣滓滚出我们的街道”(Nazi scum get off our street!)的口号。
据警方与反种族主义组织 Hope not Hate 表示,示威大多与极右翼活动有关,其中部分参与者与已不再活跃的极右翼组织英国防卫联盟(EDL)有联系。《卫报》引述战略对话研究所(ISD)政策与研究主任雅各布·戴维(Jacob Davey)表示,抗议活动中有一些知名的新纳粹分子,但也包括忧心忡忡的当地公民和足球流氓。
大多数示威活动,包括示威者高喊的“拯救我们的孩子”都与7月29日绍森波特发生的持刀杀人惨案有关。
7月29日,一名17岁的男子冲入绍森波特一家儿童舞蹈工作室,挥刀杀伤参加“泰勒·斯威夫特瑜珈与舞蹈工作坊”的儿童,有3名儿童在事件中死亡,另有8名儿童与2名成年人受伤。持刀者随后被警方逮捕。
由于持刀者未满18岁,根据英国法律规定,未经法官许可不得披露其身份信息。事件发生后,互联网上迅速流传关于持刀者身分的虚假信息,称持刀者是一名叫做 Ali Al-Shakati 的穆斯林,并声称他是2023年乘坐小船进入英国的难民。《独立报》记者指,一个自称媒体 Channel3 Now 的帐号是率先在社群媒体 X 上传播这一虚假信息的来源,该帐号还声称军情六处认识该嫌疑人。
随后,拥有大量追随者的一些右翼帐号在社群媒体上迅速传播这一讯息。著名右翼人士安德鲁·泰特(Andrew Tate)在 X 上声称袭击者是来自叙利亚的“非法移民”,并敦促人们“觉醒”。而立场被认为是右翼的大英新闻电视台(GB News)的主持人达伦·格莱姆斯(Darren Grimes)则批评国会议员呼吁“允许更多‘难民’”。
英国改革党(Reform UK)党魁奈杰尔·法拉奇(Nigel Farage)在事件发生后在其社群媒体上载了一段影片,他指“我只是想知道真相是否被隐瞒了⋯⋯我们的国家正在被摧毁⋯⋯价值观遭到破坏,公众也处于反抗的边缘”。(延伸阅读:《21世纪难民“交换”:英国“卢旺达计划”,“低端人口”与死魂灵生意》)
一些外界批评认为,法拉奇的这一表态助长了虚假信息和仇恨的传播。
案件于8月1日提堂。根据法官的指令,关于凶徒身份信息的禁令被提前解除。信息显示,持刀者名为 Axel Rudakubana,其在威尔士一个基督教移民家庭出生。案件将于2025年开审,更多信息尚待法庭的进一步披露。目前已知的信息包括持刀者患有自闭症谱系障碍,而警方指案件应该不涉及恐怖主义元素。
在绍森波特骚乱发生后,在持刀袭击中丧生的受害者家属表示,“这是我唯一要写的东西,请停止今晚绍斯波特的暴力事件。”而绍森波特当地的国会议员则批评:“暴徒⋯⋯利用三个女孩的死亡来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骚乱第二日,数十名居民拿着刷子和铲子在绍斯波特清真寺外清理骚乱期间被推倒的墙上的砖块。
在更多示威与骚乱发生后,新任首相斯塔默(Keir Starmer)表示,政府“全力支持”警方对袭击警察并试图“散布仇恨”的“极端分子”采取行动。内政大臣库珀(Yvette Cooper)则表示,她将与警方合作确保责任人“承担责任、被逮捕和起诉”。
斯塔默8月4日晚间发表讲话,他指“我们已经看到对清真寺的攻击、攻击其他少数族裔社群、在街上行纳粹礼、袭击警察、肆意暴力与种族主义言论并存。所以,我不会回避称其为极右暴行。”他又批评“这不是抗议,这是有组织的、暴力的暴行。”并指“参与这场暴力的人将面临法律的制裁”。
保守党亦对警方行动表示支持。影子内政大臣柯维立(James Cleverly)表示,“我们不能让暴乱暴徒和极端分子获胜”,他又敦促政府“支持我们的警察采取必要行动来维持法律和秩序,并阻止事态进一步升级”。保守党党魁候选人詹里克(Robert Jenrick)谴责“极右翼”在全国范围内组织骚乱,并表示“如果有理由”禁止 EDL,就应该“考虑”。郑伟祺还批评法拉奇有关绍斯波特刺伤事件的言论并没有“让情况变得更好”。(延伸阅读:《英国大选 2024:工党的“大胜”,一场选举政治的墨迹测验》)
代表穆斯林的英国穆斯林理事会(Muslim Council of Britain,MCB)则表示,“法律与秩序”不足以解决骚乱中“暗流涌动的仇视伊斯兰仇恨和反移民仇恨”。
在曼切斯特接受记者采访的反示威者对记者表示:“白人做了错事是做错事者自己的问题,但当非白人做了错事,难道就因为我和做错事的人有同样的肤色,我就要承担所有的责任吗?他们觉得英国是他们的,英国是白人的。”当记者问及她是否仍然觉得在曼切斯特或英国生活安全时,她表示:“当然不。你走在街上就有人会辱骂你,有人会想要赶走你,你当然不会觉得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