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岑浩辉成功当选,将会成为澳门回归以来首名非本地出生、非出身商界的特首。」

端传媒记者 余美霞 发自新加坡

表示正考虑参选澳门行政长官的澳门终审法院院长岑浩辉请辞,星期三生效。图片来源:澳门终审法院
表示正考虑参选澳门行政长官的澳门终审法院院长岑浩辉请辞,星期三生效。图片来源:澳门终审法院

8月28日上午11时,澳门前终审法院院长岑浩辉宣布参选第六届澳门特别行政区行政长官(特首)。

岑在澳门科学馆召开记者会,表示源于新时代新征程,希望守护澳门繁荣稳定而参选。他的选举口号是“奋发同行、持正革新”,指要团结各方力量,让市民共享经济成果,画出爱国爱澳同心圆。

记者会设提问环节。岑浩辉表示,自己是在22日起不足一周间,与家人朋友交流后才决定参选,承认“确实是仓促了一点、时间短了一点”,但称一两日已就形成筹备办公室小组。明天(29日)起则会接触选委争取支持。岑浩辉公布竞选办小组成员,代理人为律师李焕江,中国银行澳门分行副行长叶兆佳任主任、副主任则澳门街坊总会理事长陈家良。

他提出五大施政方向,包括要准确完整执行贯彻一国两制方针、要建设国际大都市名片,令澳门成为“国际高端人才聚居地”。另外也加快融入国家发展大局、推动大湾区建设,以及全力建设“法治澳门”,推动公共行政革新等。除此之外,他又强调土生葡人是澳门重要社群。

2024年是澳门迎来主权移交25周年。在选前不足两个月,现任特首贺一诚在8月21日表示因身体未全面恢复,放弃竞逐连任。而此前贺一诚迟迟未宣布将竞选连任已引发外界议论其是否不会竞选连任。

包括保安司长黄少泽、行政法务司司长张永春及岑浩辉均被外界视为可能接任的人选。贺一诚宣布不会连任翌日,岑浩辉被记者问及时回应指特首是服务特区和居民的崇高职位,而一直以来,自己都有为澳门服务的愿望,正在考虑参选。而张永春称没有考虑,黄少泽则表示不会作任何评论。

根据澳门行政长官选举法规定,主要官员、行政会委员、司法人员、选委或者议员在参选前须辞去所有政府公职。岑随后就在8月26日请辞,获贺一诚发布行政命令,星期三起免除他终审法院院长、法官,以及推荐法官的独立委员会委员的职务,外界视之为其正式参选的准备。

根据澳门行政长官选举法,参选人须在9月12日的提名期结束前,在400名选委中取得不少于66名提名。此前7月,澳门莲花商会会、商界人士郑子明也曾宣布参选。

在历届澳门行政长官选举中,除了1999年首次选举外,其余四次选举均只有一名候选人。但值得关注的是,如果岑浩辉成功当选,将会成为澳门回归以来首名非本地出生、非出身商界的特首。而被点名可能参选的张永春及黄少泽也均非澳门本地出生。

任院长25年,曾处理贪污案、驳回禁办“六四晚会”及DQ民主派上诉案

现年62岁的岑浩辉于1962年在中山出生。1981年岑浩辉以状元身份考入北京大学法律系,之后在广州对外经济律师事务所担任执业律师。1986年,岑浩辉移居澳门并通过澳门第一次公开招考赴葡萄牙修读语言及法律课程。1993年他回澳并在两年后成为澳门主权移交前,葡澳政府为推动司法人员本地化所设立的首批法院司法参事之一。

1997年,岑浩辉开始担任澳门普通管辖法院法官,其后被选为澳门司法委员会委员。在澳门主权移交后获任命为终审法院院长,当时岑年仅37岁。

至今,岑浩辉担任终院院长近25年。在其25年的任期内,岑浩辉曾经处理过多宗重要案件,包括前运输工务司司长欧文龙及前检察长何超明贪污案、2021年警方禁办“六四烛光晚会”案,以及 DQ 立法会参选人资格上诉案。

2021年,警方早前以“六四”烛光集会目的违法及以防疫为由禁止集会,澳门民主发展联委会向终审法院上诉,终院后裁定民联会败诉。岑浩辉与澳门终审法院法官宋敏莉,及助审法官司徒民正在判决书中指,六四事件“已经被 1989 年 7 月 6 日第七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八次会议通过的《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关于制止动乱和平息反革命暴乱的决议》所定性。”

当时的判决指集会示威权非绝对的权利,而集会所使用的语言“必然意味著对相关权利明显‘过度’的行使,是对其所针对之人的‘名誉和尊严’的明显和直接侵犯。” 判决又指,使用带有公然煽动、激起和教唆“反对”、“对抗”、“推翻”、“消灭”中央人民政府及相关机构的明显意图的字眼,也是超越可接受程度的行为。

此外,2021年澳门立法会选举管理委员包括民主派时任立法会议员吴国昌与苏嘉豪在内的“民主昌澳门”、“学社前进”、“新澳门进步协会”、“澳门全胜”和“博彩新澳门”五张名单参选。其后“民主昌澳门”、“学社前进”与“新澳门进步协会”三张名单决定向终审法院上诉。包括岑浩辉在内的三名法官最终驳回被 DQ 的名单的上诉。

判决指吴国昌所在的“‘澳门民主发展联委会’长期在澳门举办‘六四’集会⋯⋯内容明显带有挑衅性质和诽谤成分,与中央已经对‘六四’事件作出的决议及定性明显相对立,损害了中央政府的信誉及威信,也挑战中国共产党长期以来的实际领导地位,该地位通过2018年3月11日第十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表决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修正案》在宪法层面得到了明确的确立,因为新增加了内容为‘中国共产党领导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本质的特征’的内容。”

判决又指“参选人追悼支持刘晓波、展示《零八宪章》的行为显然反映他们认同和支持刘晓波等人提出的‘取消一党垄断执政特权’、‘在民主宪政的架构下建立中华联邦共和国’等理念和主张,不赞同不支持《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所确立的国家宪政体制和国家根本制度”,“参选人组织和参与‘六四’系列活动,发表支持‘六四’活动的言论、举办和参与追悼刘晓波和展示支持《零八宪章》以及支持颜色革命的行为在本质上构成对‘一国两制’的冲击和破坏,实属‘不拥护《中华人民共和国澳门特别行政区基本法》或不效忠中华人民共和国澳门特别行政区’的行为。”

2019年,岑浩辉接受中国新闻网访问时指自己为20年终院院长任内裁决的289件案子无一起曾引发人大释法感到欣慰。他又表示司法机关视保障“一国两制”有效实施为使命,“只有‘一国’稳定了、发展了,‘两制’才能有更好保障和发展;没有‘一国’,整个一国两制的宪制性安排都会受到冲击。”

司法背景、中国出生,更符合中央旨意?

2023年5月23日,港澳办主任夏宝龙赴澳考察。当时岑浩辉陪同他考察澳门终审法院。岑后指,澳门司法机关将继续全面准确贯彻“一国两制”、准确实施澳门国安法。

前直选民主派议员区锦新向 Yahoo 新闻指出,在澳门即将回归前的90年代初,因为澳门本地法律人才不足,北京遂派遣一批法律专业人士赴澳,学习澳门及葡萄牙法律,当中岑浩辉、曾被点名的黄少泽和张永春等人就是在这个背景下赴澳,外界称之为“十三太保”。区指出,岑早在 80 年代已以外派干部身分前赴澳研究本地法律,亦接受了法官和检察官培训,“肯定在中央角度而言,他是更可信、关系更密切的人”。

前民主派议员吴国昌亦曾在 Facebook 发文指中央选岑或是“改土归流”。他后在接受台湾中央社访问时,指出岑在大陆成长、移居澳门的背景,更易与北京沟通和获得信任。

香港时事评论员刘锐绍亦有同样看法。他在接受自由亚洲电台采访时分析指中央很重视“南下干部”,因为他们长期在中央的影响之下,思维、作风跟中央很相似。他又指从北京的角度,可见港澳回归以来,以往很多本地官员执行“一国两制”时都未能充分体现北京的看法。

在记者会上,当被问及施政路线方面,岑表示澳门回归25年,社会面临挑战和矛盾,必须通过改革创新解决,指澳门要坚持改革思维,依靠国家向前迈进。此前,担任法官的岑多番强调贯彻“一国两制”的重要性。2023年5月23日,港澳办主任夏宝龙赴澳考察。当时岑浩辉陪同他考察澳门终审法院。岑后指,澳门司法机关将继续全面准确贯彻“一国两制”、准确实施澳门国安法。

不过岑浩辉若然当选,出身于法律系统的他又能否胜任行政管治的工作?区锦新认为,岑对经济领域“相对是一片空白”,而法官较少接触社会,也不会是经济专才,故对政府政策认知较少,而能推动澳门经济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性也“极低”。

对此,岑在记者会上表示自己长期在法律系统工作,形容社会对自己了解认识不深“好正常”。但指自己在澳门生活和工作近40年,子女和孙子都在澳门出生,“我三代在澳门”,认为澳门人会认同他是“老澳门人”,称自己去过澳门的横街窄巷,“对澳门的了解我相信不比很多知名人士差。”

至于被指缺乏行政经验,他则举例指自己曾于任终院院长时负责改革,成立过中央法院的办公室,取代由政府负责的司法行政管理,形容如一个“综合性的小政府”。

商界参选人郑子明,称有信心因自己接地气

今届选举也非全是一潭静水。早于岑宣布参选前,曾向外界表明竞选意向的,还有澳门莲花商会会长、商界人士郑子明。

7月,郑子明在 Facebook 发文,以“新时代 新思想 新澳门”开首,宣布参与特首选举。其政纲为“守正创新、构建共富、共赢新澳门、携手共创新未来”。他在接受《澳门平台》专访时表示,自己约10岁在电器行做学徒,夜晚学造隐形眼镜。后在香港和记任职工程主任。如今出来参选,是因为现届政府没有优点,但“缺点一箩箩”。

他又称自己正在收集澳门居民的怨气,包括工程掘路的问题。但澳门人会因为“某种因素导致敢怒不敢言”,如今他参选,就是要帮全澳市民发声,跟中央反映。他又对自己有信心,指论能力,一定不会输给贺一诚,“他是含金锁匙出世,我揸螺丝批、锤仔开工。起码我接地气,他不接地气。”不过,澳门本地媒体《澳门平台》引述消息人士称,岑浩辉不会有任何对手,预计将成为唯一候选人。

澳门第六届行政长官选举将于10月13日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