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性疲乏的审美标准,使得“理想容貌”的焦虑与压力,始终在同志的生命中如影随形。

HUGO、P先生、瑞恩、肆柒、蔷薇。摄:陈焯煇/端传媒

每年10月最后一个周六的台湾同志游行,是亚洲规模最大的同志盛事,却也是许多同志心中的肉体“期末考”。

同志的社交圈,又以男同志族群,深受“性感阶序”(sensual hierarchy)的筛选机制影响,甚至对不同身型者进行族群分类。你是熊,是猴,是狼,还是猪?弹性疲乏的审美标准,使得“理想容貌”的焦虑与压力,始终在同志的生命中如影随形。

为了让外表“合规”,他们付出了多少努力与代价?端传媒在游行前夕,访谈不同性别、不同性向、不同身形的同志,谈他们在盛会将至前的焦虑与声音。

HUGO。 摄:陈焯煇/端传媒

HUGO,32岁,GOGOBOY

我国中身高170公分,体重81公斤,其实跟现在的我一模一样,只是身上不是肌肉,全是肥肉。小时候很喜欢《钢之炼金术师》里的爱德华,觉得他很帅又精壮,我跟同学分享后,他们说:“你永远不可能变成这个样子。”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容貌焦虑。

上高中后,我差点因为太胖不能加入热舞社,因为社员一看到我就闪避,不想发报名单给我,最后还是我把名字写进别人的单子上才录取。结果练舞后,瘦下来了。某天我把照片放上拓网(早期台湾男同志交友网站),隔天下课回家,我多了五百多则未读讯息,还被系统通知登上排行榜第二名,被贴上首页!我从傍晚6点回陌生讯息到晚上12点还回不完。

那天我知道了被人喜欢、当一个“同志天菜”是什么心情。

拥有一张主流心仪的外貌,在这个视觉主导的世界上,怎么讲,它就像是开外挂一样,工作面试更顺利,路人对你更友善,别人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我知道,因为我也曾因外貌被瞧不起。

我当全职 GOGOBOY 已经八年了。最早只是在同志夜店跳排舞,加减赚房租,后来被相中当 GOGO,只要穿条紧身内裤在台上耍辣,不用练舞、不必彩排,赚得钱还比原本多1.5倍。有些人因此以为 GOGO 很好赚,但其实你想想我们要花多少时间上健身房,多少钱买高蛋白粉,还有当人们喝完酒可以去大吃宵夜,我们却什么都不能吃。

还有很多时刻的有苦难言,例如在派对上被人抓奶、下体顶屁股,即便觉得被骚扰,也只能笑笑装没事。我也曾遇过有人直接向我开价:一个晚上多少钱?我说,我不做这个的。对方恼羞回我:“装什么清高?你这种职业的,怎么可能不卖?”

HUGO。 摄:陈焯煇/端传媒

当你以外型作为资本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你的身体也会被当成一种商品。我们要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漂亮的物件,但其实,内在是脆弱的状态。

或许因为曾被霸凌,只要在工作场合又听到谁在揶揄别人的身材,我下意识会感到非常刺耳。然而,对我批评地最凶的,其实也是我自己。对容貌的焦虑,就算有一天我不当 GOGOBOY 了,它还是我一辈子的课题。

所以现在只要是二十出头岁的小朋友,刚出来跑大型同志活动或派对,我都会提醒他们,要做好心理准备,给自己足够的自信与自爱。不然上街一趟,看到很多帅哥,你就会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够好?

但反过来说,同游也是一年之中终于有一个时刻,你能见到最多不同样貌、来自不同国家的同志的时刻。它是一场社会运动,也是一个求偶时刻。而求偶无罪,孔雀也会展现自己漂亮的羽翼,人类追求自己的美貌,也天经地义。

只是,应该享受它,不要变成自己的压力。

P先生。 摄:陈焯煇/端传媒

P 先生,34岁,医疗从业者

访谈前,我特地去查了“熊”(Bear)的定义。

它最早是80年代欧美白人男同志对于“蓄胡”或“阳刚崇拜”而形成的社群次文化。在台湾,通常会被想像成一群体毛茂盛、集体出没于西门红楼的肉壮男同志吧。在国外,“熊”其实又可细分成小熊(Cub,指较年轻或矮小的熊)、水獭(Otter,指身形相对瘦小者),或是追熊族(Chaser,指非熊族、却喜爱熊的人)等类型。

若以这个分类来归纳我自己,那去年同游到今年同游,我差不多就是从一个“追熊族”,到现在(快要)进化成熊族的过程。

熊到底是什么?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否有资格谈论这件事。他是一种外型分类吗? 还是一种审美标准呢?

我印象很深刻,以前的我比现在瘦个10公斤,每次去到主流男同志夜店(Abrazo)多少会被人搭讪聊天,但某次被带去一间林森北路的“熊 bar”,一进去,哇,完完全全没人在看我。我感受到那个眼光的差别待遇是非常巨大的。

坦白说,性吸引力,在男同志社交圈占了非常重要的因素。所以你会看到外型条件相近的 gay 会聚在一起,像健身挂与健身挂们,熊通常也喜欢熊。

你可能会问,交朋友干嘛看外貌?但现实是,同志从社群平台或软体上交友,常常只能从一张脸照开始,那么“想认识看看”的动机往往只是一句:“是不是菜嘛?”所以说,如果你喜熊,大概自己也要先成为熊。

在台湾的 gay 圈,熊的定义倒不像欧美这么严苛,无论你是“大熊”、“小熊”或“水獭”,大家都统称为“熊”,不做分类了。但相对包容,不表示没有标准,以前有人会说“身高减体重须小于90”(如:170公分者须重于80公斤才算是熊),或是胸肌比肚子大才能叫“肉壮”(而非胖)⋯⋯但其实这些身形的焦虑,都比不上蓄胡的焦虑。

P先生。 摄:陈焯煇/端传媒

我想台湾九成的熊都有毛发焦虑,为了追求一脸络腮胡,最好能从下巴到两侧鬓角连成一圈。

我很幸运,毛发本来就多,只要定期在两边腮帮子涂些生发水;有的人是会服药,或是更激进地,花10、20万元去植胡,帮自己做一张“熊脸”,让自己更受熊圈的欢迎。

为了让体态变得更大只,我吃过“SARMS”(选择性雄激素受体调节剂,指一种促进肌肉生长的非类固醇药物);最近也开始打类固醇,疗程一共12周,每周轮流打一至二针在三角肌、屁股的部位,目标是能从一年前的体重85公斤成长到95公斤。

“打药”(注射类固醇或雄性激素)这件事,在圈内(尤其是健身圈或熊圈),并不算少见,因为“肌肉”也被视为男同志的社交筹码之一。只是说实话,这又是另一个资本竞逐的游戏。不只是药物的费用,还包括更高的知识门槛,如果没有做好相应措施(如定期追踪血糖、血脂,或补充保健食品)就盲目加入这场容貌的竞争,最后付出的代价可能是健康或生命。

有时候当然会怀疑,自己真的要跟世界上的名媛佳丽们竞争追逐这些东西?我会不会只是盲目地崇拜一个我不一定要成为的样子?毕竟,应该也有很多的男同志,未必达到主流圈子或熊圈的审美,但依然过得快乐自在。选择加入性魅力的竞争,或是不竞争,其实都有得有失,也有各自的快乐与痛苦。我们总是在自我质疑,与容貌的崇拜中不停地辩证。

只是我最终还是选择了这个不归路,向动物本能般的欲望靠近。

肆柒。 摄:陈焯煇/端传媒

肆柒,33岁,上班族

每年10月同游前夕,我都有一种“要比赛了”的感觉。时日逼近,圈内暗自较劲的心态就会出现,健身房变得拥挤,医美诊所预约爆满,大家都在想著怎么在外表上(以及造型上)交出一张漂亮的成绩单。

我的话,甚至还会把去年的照片跟今年的摆在一起,看看自己有没有哪里不一样?而且是“好的”不一样,还是“不好的”?或许比漂亮,我不是第一名,但至少也要拿个最佳进步奖吧。

是什么时候开始容貌焦虑的轮回?这故事我跟别人说好多遍了(可见多在意)。25岁,我刚退伍到台北工作不久,在脸书上认识一个喜欢的男生,约会好一阵子,告白后得到的回复是:“你个性很好,但我喜欢身材壮一点的!”少女心的我听完玻璃心碎一地。这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外貌、身材如此重要,个性再好也比不上。

人都是想被人喜欢的,几次被拒就会陷入不自信及外貌焦虑的深渊。被说眉毛太淡,就去涂眉毛增长液。被说牙齿太黄,就去贴美白贴片。被说身形太瘦,就花十几万元请上教练课,但我根本不喜欢健身,逼自己上得心不甘情不愿,最后也没成功变肌肉男。

最夸张的还不是这个,是以前我走路内八,有人嫌我娘,我花了整整三年故意要求自己走路外八,现在才变成习惯。

但可怕的是,容貌焦虑不是你达成一个目标后,以后就不再焦虑了。它永远没有尽头。因为总有人不满你身上的一点什么。

例如说,我的举止谈吐,在有些人眼里就偏浮夸搞笑。人家说,搞笑女没爱情,大家都想跟你当朋友,但没人想跟你交往或打炮——因为没有性魅力。以前就曾有朋友办了女装派对,我在 Instagram 发了自己穿女服、跳女舞的影上,结果一个追踪我许久的人在底下留了两个字:“破灭”。之后我把那些搞怪的内容隐藏起来,改发健身房自拍,忽然,又有人想来认识你了。

2018年10月27日,台湾同志游行。 摄:陈焯煇/端传媒

现实就是残酷的。很多人说什么“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内在美比较重要。少再给我骗!真的。因为我就是受灾户。

只是当你越有得失心,越活得不像原本的自己,焦虑只会更严重。

像我是社群重度成瘾者,放假时,一天可以滑12小时的手机,看 Instagram、Threads、脸书、Dcard、推特(X)什么都看。最烦的是,你喜欢什么,演算法就会一直推什么给你,无时无刻萤幕打开就是新的肌肉帅哥,为什么每个人都这么壮、这么好看,还可以一直出国,然后就觉得自己在干嘛?

最严重的是在今年的泰国泼水节。台湾同游,至少人们会有不同装扮,但泼水节清一色是养眼的肉色,我简直是一只小绵羊跑进大野狼群里面。本来想去度假放松的我,在街上身材焦虑到太阳穴发痛,连朋友拍照,我都不想抬起头。

这个恶性循环,一直到以前的老友说,原本有趣幽默的我不见了,我才发现现在的自己,不只没自信,还很无聊!我把快乐的我隐藏起来,那些人也没因此来喜欢我啊,何苦让自己这么痛苦?

说到底,自信这件事,一部分要透过他人的肯定,但也有一部分需要自己赋予。至于两者比例,就该学习如何自行调配。以前的我大概十成都要靠别人,现在的我或许有三成能来自我给自己的赞美。

希望今年的同游,我能看著照片说:“我比去年更好了!”只是标准不再是别人眼中的我,而是自己眼中的我。

蔷薇。 摄:陈焯煇/端传媒

蔷薇,26岁,变装皇后

因为拥有三个不同的身份,我都说现在的自己是“三面夏娃”,一是男装身份的江威成(蔷薇的本名),二是变装皇后蔷薇,三是女装伪娘的 Lena(灵感来自日本女星藤井莉娜)。

20岁以前,我还没开始接触 drag、也还不以“变装皇后”的身份出道,那时我的“男同志身份”还没有太大的困扰,还是可以在交友 App 与自己喜欢的人约会(或约炮)。但因为做 drag,我开始做了一些微整形,例如嘴唇填充、缝双眼皮,这些手术让我变装后的表演效果更好,却也让我素颜的脸越来越“柔和”,变成主流 gay 眼中的“娘的样子”。

那之后,我对自己的外貌出现了自我矛盾。在变装时,我总能获得每个人的掌声跟注目,尤其在同游这天就是我最美的时刻——但焦虑发生在我卸妆之后,在 gay 圈的日常社交(尤其是约会),就会被觉得外型太女、太有妆感。有些人在软体上看完我的脸照就会直接回:“好,谢谢。”然后就被封锁了。

Lena(伪娘身份)的诞生,某程度来说也跟我在 gay 圈受挫有关。自从接触变装后,我认识了很多跨性别,时常听他们说自己以第三性或伪娘身份,穿女装去跟直男约炮的故事。小声说,很多没有我这么漂亮的(笑),只是戴个假发也是约到很厉害的天菜(如健身教练),我就想说是不是我也可以玩一下?

结果前年一试,开启另一片天。太多邀约了你知道吗?Tinder 上永远都是超过9999个 like,甚至热门到系统侦测以为我是诈骗机器人。那个优越感是,以前我在男同志圈总是被别人挑选的那一方,但当我以女装的身份去跟直男聊天,我就是挑选别人的那一个。尤其,在女装的时候,我可以用服装来雕塑女性的曲线,像是穿马甲来设计腰线,或是穿臀垫、胸垫,异男看了都会觉得性感到不行,可是在男同志眼中,我只是一个胖子。

蔷薇。 摄:陈焯煇/端传媒

异男们给(伪娘身份的)我的自信让我一去不复返。但你说,我会不会渴望有一天以男同志(男装)的样子,被男同志喜欢?会啊。因为我的自我认同还是男同志(加一点非二元性别),我不会觉得自己要一辈子成为女生,或彻底以女装的样貌在这个世上生活。变装皇后已经满足我对女装的欲望,伪娘也只是我满足情欲的手段,它不是我的性别认同,我也不会想跟异男交往。

曾经我会试图在 gay 圈隐藏我的身份,别人问我做什么?我可能撒些小谎,说我是彩妆师,或是活动接案(笑),但不会说我是一位全职变装皇后。

但仔细想一想,“蔷薇”也是我啊。不论是江威成、是蔷薇,还是 Lena,他们都是我,只是穿上不同的衣服而已。蔷薇有一句座右铭是“美丽是我的责任”,只要上了妆,我永远是最美的那一个,那是不是其实,卸了妆,我也一样能爱我自己?

觉得我太女?现在的我会回答,那是台湾男同志的审美太单一了。拜托,我身边一些女到不行的 gay 姐妹,去到国外都大吃香到不行。我相信我这样的型,在国外也会很受欢迎。此刻的我,即便是男装,也不会想掩盖自己女性化的一面了,穿 T 恤、化淡妆,那也没什么关系。

以前我的容貌焦虑,或许是自己在男同志的眼中够不够 man,够不够酷?现在我的容貌焦虑,只有今天的蔷薇,够不够漂亮?

瑞恩。 摄:陈焯煇/端传媒

瑞恩,38岁,单口喜剧演员

两年前,我第一次去同游晚上的同志派对(X-FORMOSA 彩虹音乐节),Oh my god 简直是震撼教育,我从此体悟到男同跟女同是多么不同的世界。那里不是任何一个生理女性该去的地方!那种猎艳、雄性贺尔蒙的氛围之浓厚⋯⋯你知道派对门口都有寄物柜——每个人都在寄放衣服!没人在寄包包!大家都是裸著上身进到舞池里肉贴肉、背贴背,玩得之开心。

光是一场游行,你就可以看出都是同志,我们跟他们,很不同。

我以前写过一个同志游行的笑话。你看电视台记者都在拍男同志花车,上面有漂亮的 GOGOBOY、漂亮的变装皇后。女同志花车呢?根本没有要人看对不对!欸,但其实真的有女同志花车,在干嘛?在放 KTV,唱安溥、田馥甄。然后其他没唱歌的女同志,大概跟著性别团体游行拉布条。我们上街是为了倡议,gay 是为了漂亮(以上是不正经的玩笑话)。

不过坦白说,女同圈比起男同志,容貌焦虑真的要少很多。比起 gay 外型上的壁垒分明,女同志比较少对于外貌的分类,早期亚洲会分 T 或 P,现在愈来愈少了,尤其在国外你跟别人说自己是 T,他可能以为是你 Transgender(跨性别)。

唯一的外型分类是 Masc(指外型较阳刚的女同志),她们确实就比较有外型的标准,例如要健身,有些甚至会进行平胸手术,但也没有非要是什么样。20年前的女同志情侣还有刻板印象,要一个短发配一个长发,现在短发配短发、长发配长发,都很常见。

为什么我们能摆脱容貌焦虑的宿命?或许是全女性的社交环境,女生不用争夺男性的喜好,不必再说“女为悦己者容”。也可能是女权意识抬头?我都开玩笑说,女同志也很爱聊色啊,聊我们在性别光谱的什么颜色⋯⋯

瑞恩。 摄:陈焯煇/端传媒

你说男同志“性感阶序”的第一顺位是外貌与身材,那我想多数女同志的第一志愿,或许还是“彼此心灵有没有共振”吧?外表不可能不重视,但未必会强求或焦虑。妳不打扮、戴眼镜,但喜欢读邱妙津,我相信一定有人喜欢妳这一型。因为女同谈恋爱真的很热衷聊天交心,讲好听点叫柏拉图,讲直接点叫“死床”——不是没有性生活,是不用性生活。

Gay 圈越来越流行“开放式关系”,所以交往还是要上健身房,因为要维持自己在人肉市场的性魅力。女同志我们是“开放就跟你没关系”,死会后就是两人世界,所以你看西门整条街是 gay bar,女同志夜店全台北就两、三家,还没有人要去!

如今回想起来,我人生唯一一次的容貌焦虑,跟女同圈一点也没关系。或者应该说,焦虑的原因正是因为女同的圈子太舒适了。

我在20岁谈了一段八年的感情,稳交的安逸感让我胖了快20公斤,足足多了一个我。后来我开始讲喜剧,加入一个一个表演团体“好好笑女孩”,喜剧演员都要有自己的“人设”,我的人设是当一个耍帅的女同志,但我身材歪到对不起要帮我拍沙龙照的摄影师。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认真去运动、饮控,因为活在这个世界,妳并非只活在妳伴侣的眼中,也要面对其他人对我的审查。那时容貌焦虑不是为了求偶,是为了面向大众。

所以好消息是,如果妳一辈子都想待在女同志圈,那么恭喜妳,妳的人生真的会很舒服,没有人会批评妳的外表。瘦的时候,她们会称赞妳看起来很健康。胖的时候,改说妳看起来气色很好耶。最后再问妳:“有没有考虑养一只猫?”

2023年10月28日,台湾同志游行。 摄:陈焯煇/端传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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