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EDsilience》生態紀錄片奪冠 團隊盼改雜草刻板印象
圖:WEEDsilience團隊其中兩位成員,王顥霖(Homan)(右)和王曉欣(Ivy)(左).JPG
近年,不少大廈為了美觀,都會特意在外牆種植各式各樣的花草、苔蘚點綴,卻有不少失敗例子,美麗只得一𣊬,轉眼化成一片枯枝敗葉。然而,在車路旁、簷蓬上、磚塊間那些沒有人留意的角落,卻常有不知名的野花野草從縫隙中長出來,開花結果,人們總想把它們剷除,卻除之不盡,轉眼又有新一批雜草長出。《WEEDsilience: Exploring the Neglected Nature》紀錄片以特別的拍攝手法,呈現出野草美麗一面,更贏得本年度香港青年自然生態紀錄片拍攝比賽冠軍。紀錄片由WEEDsilience團隊的成員王顥霖(Homan)和王曉欣(Ivy)共同製作。透過紀錄片,他們希望有更多人懂得欣賞城市中這些被嫌棄的雜草,進而推廣「自發景觀」的理念,長遠希望能把野草融入城市設計和規劃之中。
由於植物不會像動物一樣四處走動,難以拍得生動有趣,比賽中,只有他們以植物作為紀錄對象。他們捨易取難,拍攝對大眾來說很沉悶的植物,是希望能改變大家對植物的看法。Homan為了令畫面更豐富,他選用縮時拍攝的手法捕捉野草花開花合的過程,讓植物看起來好像會動的樣子。看似簡單,但原來植物還真的會「動」,Homan分享,它們會隨風、隨陽光擺動,生長速度亦令人驚嘆,更試過拍攝期間整朵花被昆蟲吃掉,要一鏡到尾的紀錄整個過程並不容易。每一朵花,他們都經過多番嘗試,亦花費了大量精神和時間拍攝。令他們感到欣慰的,是有朋友反映,在看過影片後,才知道原來野草也是會開花的,更開始留意城中的雜草。
圖:《WEEDsilience: Exploring the Neglected Nature》紀錄片以特別的拍攝手法,呈現出野草美麗一面。(紀錄片截圖)
團隊成員背景各異 互補不足連結科學與實踐
Homan和Ivy都是生態愛好者,Homan本來比較喜歡昆蟲,為了尋找更多昆蟲才開始學習有關植物的知識,卻自此對植物也產生了濃厚興趣,更定下目標,要集齊香港三千多種植物物種,至今已集齊超過一半。在Ivy的眼中,他不但是團隊中辨認植物的專家,也是一個「生態毒L」,喜歡認動植物就如一般人喜歡「玩Pokemon集郵」一樣,於普通人而言看起來長得一模一樣的禾本科植物,如不同品種的芒草,Homan都表示「認佢都唔係咁難。」Ivy雖然常要埋首於實驗室工作,但她很喜歡探索環境,亦活躍於不同社區活動、環保教育等工作,她自小在上水的鄉郊地區長大,幾歲已經跟着外婆放在家中的草藥圖鑑四處採摘野草來吃(讀者切勿模仿)。
兩年前的建築雙年展令二人遇上另一團隊成員龐宇靈(Benni),亦是WEEDsilience團隊的起點。Benni的正職是園景師,當時他提出了「自發景觀」、「城市荒野」等概念,並邀請Homan和Ivy幫忙設展,運用街頭常見的雜草,把握大自然自生自滅的特性,設立了一個不需太多人為管理都能保持美麗景觀的園圃作為展出作品。Ivy說,從生態學的角度看,大自然本來就是一個「自發景觀」,是理所當然的,沒有想過原來在園圃設計的世界中,竟是一個全新的概念。這個新發現令她感到興奮,因為她終於有機會,把一直以來埋首於科學研究中得來的知識,能第一次以藝術或較生活化的方式應用於社區之中。自雙年展後,他們的團隊就開展了有關本地野草的研究,Ivy形容,他們三人的團隊正好互補不足,Homan主要負責植物辨識、拍攝及研究等工作;Benni擁有園藝設計的專業背景能令他們的研究成果轉化為實用的園圃設計;Ivy則是負責概念整合,嘗試扣連科學研究和社區實踐兩方面。有關野草的研究至今已開展了兩年,他們每次外出都會隨身帶備密實袋,方便採收標本,但至今仍常常發現未見過的新物種,亦未能完全把握每種植物的習性,他們概嘆,距離能真正設計出理想的園圃,要走的路仍漫長。
圖:團隊曾於兩年前的建築雙年展以「雜草」為材,以「自發景觀」的概念設計園圃。(攝:龐宇靈)
讓大自然參與設計過程 減人為干預增園圃成功機會
香港事事追求「快恨準」,就連種樹也不倒外。Ivy曾親眼目睹工程人員如何直接把一棵棵兩米高的樹插落泥土,用幾天時間完成本來需時至少數月的種植工作。她指出,這種做法並不理想,移植的過程不但傷害植物的根部,在同一個地方種植一式一樣的樹更是違反自然的做法。她認為,城市中不少園圃設計失敗的原因,是把大自然排除在設計過程外。允許不同品種的大樹在園圃中由幼苗開始成長,經歷互相競爭的過程,才能種植出環境中最合適、最茁壯的大樹,讓多於一個物種自發生長亦能令園圃更有韌性地去面對蟲害等天然災害。
他們指出,所謂雜草,原來不一定是「草」,它們可以是樹的幼苗、亦可以是有藥用價值的草本植物、有些甚至可以是國家級保護植物,但只要生長在人類不希望見到的地方,都會被統稱為「雜草」,就如益蟲、害蟲等標籤,是因着與人類的互動而被定義出來。 Ivy指出,大自然裏本無雜草的概念,各種植物都是平等,由大自然法則決定誰可以在一處生長。Ivy分享,她家附近的村路兩旁長有很多雜草,村民因為怕草長得高會有蛇匿藏於其中,因此會定時除草。然而,每次除草後,不消幾個星期又會有新一批雜草重新長出,除之不盡。Ivy作為投身植物研究的人,初時會為雜草被除,令她失去製作植物標本的機會感到可惜,但慢慢卻發現,每次除草,對於埋藏在泥土裏的種子而言,都是一個全新的競爭機會,爭取在大自然的篩選中獲勝。她打趣地說,除草的人與雜草,好像建立了一種共生關係,若沒有人除草,草地就會消失,並慢慢成林,正因為不斷有人除草,草地才一直存在。他們亦曾見證一片本來光禿禿的草地變成一片花海,他們估計,做成花海的,正是負責打草的人員。由於當時正值「一點紅」結果的季節,當果實隨打草機散落一地,便成就了一片花海。
圖:打草時正值「一點紅」結果的季節,果實隨打草機散落一地,最後成就了一片花海。(攝:王曉欣)
野草展示生命韌性具自身價值 能助建韌性城市
記者隨二人來到村中的停車場,他們指着地上一撮不甚起眼的雜草,上面有細小已綻放的花朵。Homan說,它的名字是「羽芒菊」,因為花序中舌狀花的形狀特別,便給它起了個花名「KFC膠叉」。「羽芒菊」特別之處在於其自給自足的特性, Ivy笑言:「佢係自己幫自己淋水,同自己帶泥俾自己。」原來其生長形態令它可以把塵土留在植物的底部,慢慢形成腐植質來吸取水份。如此聰明的構造,令它可以奇蹟地在混凝土上生還,更成為路邊常見的雜草。
以同樣方法在城市中生存的,還有其貌不揚的「千斤草」,它們長成扁平的餅狀,不但「踩唔死、熱唔死」,更為地面降溫,於小昆蟲來說尤如一座小小的「 天空之城」,能藏在其中躲避熾熱陽光,成為一個微生境。Ivy說:「 雖然未必可以(用佢哋)做到綠化,但我覺得好Inspiring(受啟發),可能天台、或者啲好熱嘅地方,都可以試吓用佢哋降溫。」
圖:「千斤草」雖然其貌不揚,卻能為地面降溫,為小昆蟲遮擋熾熱的陽光。(攝:王曉欣)
WEEDsilience取名自Weed(雜草)和Resilience(韌性),正是指出雜草極具韌性的特質,無論人類如何努力嘗試令他們消失,它們總會找到方法再次長出新芽。Ivy形容:「城市就好似沙漠咁,係另一種生態系統。」因此,她並不執着於要在城市中保育原生物種,反而能理解為什麼某些外來物種能比較適應本地環境。她指出,不少雜草都是先鋒植物,它們能在被重金屬污染的泥土中生長,並吸走重金屬、增加有機質、改善土壤,就如「土地醫生」,是大自然自我恢復的機制。在一些本地原生物種都無法生存的土壤,卻有外來物種能生長。在他們眼中,這些雜草並不邪惡,反而欣賞它們在絕境中不斷尋找生機的韌力,更啟發了他們。與其在城市中強行種植不適合的物種,不如先了解植物的特性,選擇合適在這片城市土壤中生長的植物,不但能減低園圃的維護成本,亦能善用城市空間做好植物保育的工作。他們相信,透過持續進行研究工作,人類能找到更好的方法與野草共存,助我們建設更具韌性的城市,迎接未來挑戰。
圖:野草展示出生命的韌性,人們總想把它們剷除,卻除之不盡,總能找到縫隙重新長出。
記者:Iris Wong
部分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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